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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「水,我想和你一起......」放學前往公車站的路途中,雷如此說。

    「我現在不就在這?」

    「不是,我的意思是──」

    「哈~」水發出平常惡作劇得逞時會有的奸詐笑聲,「我知道,我看到信了。」

    雷感覺整張臉變成個「囧」字,楞楞地問:「所以剛才......」

    「下次要給我東西別夾在書裡或藏在哪裡,很容易漏掉耶!」雷尷尬的表情讓水更有成就感。

    「所以你的答案是?」


    「最近好像沒什麼看到你和某人膩在一起?」我看著她一副對數學考卷有血海深仇似的皺眉,忍不住問出這些日子一直很好奇的問題。

    她聽到當下思索了幾秒,隨即恢復成平常的面無表情。「不會再跟他來往了。」

    「你們──分開了!?」

    她凝視我的眼睛,帶起令人摸不著頭緒的平淡微笑。

    「我可從來沒答應要跟他在一起。」


    二輪電影院內稀少的觀眾反倒提供了更好的觀影體驗,沒有哪位白目的手機鈴聲,或是自以為低聲細語的話嘮,讓人能全身心投入電影的劇情當中。水就是那種一旦電影開演就會完全忽略旁邊人存在的影迷,這時候若隨便開口跟她搭話都是不智之舉。

  雷看看水專注的神情,然後目光移到她放在座椅扶手的右手,想到一些浪漫(狗血)的電影情節,於是悄悄地、悄悄地抬起自己的左手,有些緊張地朝目的地移去──

    水習慣性用右手去拿她左手邊的飲料,回過身發現雷低頭扶額時問道:「怎麼了?」

    因為光是電影票的錢對兩個窮光蛋來說就是筆不少的花費,於是省下坐公車的錢選擇走路回家,途中他們繞去河堤散步。

    「可以牽你的手嗎?」

    「喔,可以。」

    雷牽起水的右手慢慢走著,水覺得不太習慣但也盡量放鬆手部由著對方牽著,走完一段步道後就收回了手。

    看著雷莫名開心的樣子,水也就聳聳肩,在心裡偷笑他的浪漫腦。


  「如果一個男生不嫌棄你的怪咖和平胸,也尊重你的意願不隨便碰觸你,那他的確是值得尊重的人。」她將吸管在中間打了個結,似乎覺得結不夠置中而又將結解開。

  「那問題出在哪呢?」我問她。

  她將打結的吸管丟進玻璃杯,上身側趴在桌面,盯著玻璃杯,然後閉上眼。


  雷和水坐公車去玩時會選倒數幾排的位置,省得坐前面不時就要讓位,一邊閒聊時水一邊拿起皮夾要取公車卡。

  「這是我喜歡的一個藝人。」看到雷盯著皮夾的視線,水就攤開皮夾給他看裡面放的照片。

  「嗯,我看過……」

  「真的?你在哪裡看過他?」

  「不是,是在你錢包看過──」

  水的笑容瞬間歛去,「你什麼時候看到的?」

  「之前你有一次要我幫你保管錢包的時候……」雷察覺到不對勁時,水已經轉過身面向車窗,不再跟他說話。

  接下來的沉默非常煎熬,雷不知該說什麼,水似乎也不打算理會他,等水終於看向他時,雷來不及擋住自己的眼淚。

  誰說只有女生的眼淚有用,水看到雷這副可憐樣,原本想說的氣話全變成「沒關係」和「下次別再這樣就好」,甚至攬過他的肩拍了拍。


  「過了這麼多年,連我都沒想起,我爸媽卻還記得他。」她打趣地說,右手轉著左手無名指的指環。「不過現在想想當時自己超渣的,嘴上說考慮,實際上又不保持距離,根本神經病。」

  「後悔了?」

  「這就跟『如果時光重來是否還會做一樣選擇』的問題一樣沒意義,發生就是發生了。」她摘下指環,捏在指尖轉著。「他是這輩子極少數願意包容我的人,所以我更懷疑了──畢竟我可是從小見證了一個血淋淋的婚姻悲劇。」


  「十年後如果我們都還是一個人,那時你會答應嗎?」雷的浪漫腦再次發酵,水想了想這是哪些偶像劇的台詞,不過看對方期待的模樣倒是笑了出來。

  「到時候再看看吧。」

  然後升學考越來越逼近。

  然後水想了很多很多。

  多到覺得看見了未來。

  「水!」雷接到電話一如往常開心。

  「我是想說──以後別見面了。」

  「可以問原因嗎?」他可能還有些不可置信,今天在學校不是還好好的?

  「就是我不想再這樣了,抱歉。」

  掛掉電話後,水允許自己好好哭了兩小時。


  「說出來有感覺好點嗎?」我問她。

  「不知道。」她挪了挪身子,讓自己能躺更舒服些。「這輩子有很多事都記憶模糊了,也不確定我記得的到底是對是錯?但應該都無所謂了。」

  「為什麼要叫『水』?」我握住她瘦骨嶙峋的右手,非常冰冷。

  「因為水有很多型態,可以溫柔,也可以很凶悍。」她吞了吞口水繼續說:「但我應該傷人最多……」

  「那他為什麼是『雷』呢?」

  「好像是因為雷克斯還是雷歐利的簡稱吧?我忘了。」她的眼皮不太有力氣睜開,索性就閉上眼說話。「我通常最記得住的就是壞事,而他的部分應該不算壞,但也不是最好的就是了。」

  「就像一個纏著腦袋不放的影子。」我倒了杯水讓她喝一口。

  「我也只是一個黑影。」她嘴角牽起笑意,真心的那種。「影子和影子好像比較合得來,但其實我更喜歡光,讓你看得更清楚,身體能變溫暖。」

  「儘管你會因此消失?」

  「有部電影的名字挺有趣的,叫《殺死汝愛》……」她的聲音越來越小。「我沒看過那部電影,但這名字的意義是『刪掉你所寫文章中最喜愛的段落,才能成就這作品。』」

  「殺掉你眼中的最愛才能脫離愛情的幻覺嗎?」

  「去除障礙物才能讓光照到影子所在的地方。」她將身子縮進棉被,突然又有力氣睜開眼。「別再回來了。」

  我看著她無光的眼瞳,悄悄離開了幽暗的房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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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Erabbi Hug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