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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ose My Breath (3) 藍色禮物盒

    大衛一如往常拉起店門,發現門口放了一箱可以裝下整顆籃球的牛皮紙包裹,看來昨天叫的披薩材料到了,大衛拿進店裡面暫時放在其中一個餐桌上,想先去廚房時,一陣微乎其微的嗚咽聲從包裹裡傳出。

    大衛停下腳步緩緩看向包裹,像是動物或是嬰孩的嗚咽聲斷斷續續響著,他吞了吞口水,將包裝撕開,裡面是一個頗有質感的霧面藍色禮物盒,大衛將密合的盒蓋輕輕拿起。

    蒙上一層白膜的突出眼睛死死盯著他,黑色毛皮當中有密密麻麻鑽動著的白蛆,被撬開的利齒當中有一小台收音機持續播放著嗚咽聲,一顆殘缺狼犬的頭被精心擺放在純白無暇的小圓石堆之上。

 

    艾米辦公室的門被打開,走進一個略帶稚氣的英俊刑警和一個挑染金髮、學生模樣的青年。艾米走向他們並向刑警伸手,雖然他高了對方至少一個頭的身高,但其身穿的針織米色毛衣以及親切真誠的笑容,反而讓人感受不到任何壓力。

    「保羅,我是艾米。」艾米握完保羅的手,對旁邊的青年微笑。「里查是嗎?」

    里查點點頭,對於艾米沒有表示要和他握手感到心裡鬆了口氣。

    「那我們就開始吧──保羅,可能要請你在外面等候。」艾米對保羅表現出理所當然的要求。

    保羅看向里查點點頭,然後離開並將門帶上。

    「呃……我需要躺下嗎?」里查環顧四周有視野極好的觀景窗,坐落在書架或窗檯的盆栽是真正的綠色植物,並非塑膠製品。房間正中央有一套看起來很適合睡覺的暖色系沙發套組。

    「這不是必要,但如果你想的話我不反對。」艾米像是聽到一個有趣的小笑話,笑了一聲並坐在沙發上開始倒茶。

    里查坐在艾米對面,接過茶杯之後禮貌性喝了一小口,卻被燙到舌頭,忍不住咳了幾下。

    「別急孩子,我不是你的主考官。」艾米從上衣口袋拿出黃色手帕遞給里查,「我只是很好奇,你為什麼會願意來這裡?」

     里查覺得舌尖還是有些刺痛,他將手臂墊在被牛仔褲包覆的雙腿上,雙手握著沒有攤開的手帕兩端,上面有小鴨的圖案。

    「我不想身邊再有人受到威脅。」里查說出斟酌之後的辭句。

    「我想聽你真正想說的話。」艾米認真地凝視里查,但不帶有任何攻擊性。

    里查看向艾米,深吸了口氣。「我不想再讓他──某人,獨自承受這些,我想分擔他的痛苦。」

    「這是很勇敢的想法。」艾米露出讚許的微笑。「我所能做得也僅是如此,去感受他者的感受。」

    「我想這並沒有你的職責那麼高尚……我早就應該要做的事情,但我逃避了很多次……」里查露出充滿苦味的笑容。「我不該繼續讓他獨自留在那個房間裡……」

    艾米彷彿看見那孩子流下隱形的淚水,他對里查伸出手。

    「我們會返回那個房間找到他,相信我。」

 

    庫蒂結束了酒吧的工作之後回到樓上萊亞的公寓,當他打開客房的門時,里查停下手邊的動作看向他,手上是前天他們在宿舍簡易打包時用的背包。

    「你要去哪?」庫蒂快步走到里查身旁,語氣逐漸暴躁。

    「我去借住拉斐爾那邊,比較方便討論作業。」里查迅速拉上背包拉鍊,斜掛在一邊肩膀。

    「你就不怕牽連到那傢伙?」庫蒂擋住里查要走的方向,在後者要閃過他時直接後退將房門關上,整個身軀卡在里查和門之間。

    「拉斐爾家有很好的安保系統,而且……而且這裡很擠!」里查想著昨天睡地板,不知為何隔天早上他又回到床上跟庫蒂擠在一起。

    「里查你在裡面嗎?有一個叫拉斐爾的人要找你。」萊亞敲了敲門說道。

    「我要下去了!」里查趕緊回覆,然後仰視著庫蒂小聲說:「拜託了,就幾天的時間……我完成作業就會回來。」

    庫蒂的眼神複雜到難以辨別他的心思,他伸手緊緊擁抱住里查,以著快要將對方骨頭掐斷的程度。

    「如果你沒回訊息,我就去打爆那傢伙的安保系統。」

 

    沃特推開會議室的門,尼古拉斯見到來人示意對方坐下,桌上放著幾個搜證袋,一個裝了一張小紙片,一個裝了一顆純白色的小圓石。

    「據說上個月是你通報了一件公路襲擊的案件?」尼古拉斯問道。

    「是,受害的是兩名本市的大學生,但因為當時下暴雨,對方又穿著雨衣,他們無法看清長相。」

    「你在當天值勤時還有遇到其他可疑人物嗎?」

    「沒有,長官。」

    尼古拉斯遞給沃特一副手套,請他檢查一下桌上的證物。沃特拿起紙片端詳一會兒看不出什麼問題,接著拿起白石時,上面似乎可以搓下一些粉末。

    「這……是毒品?」

    LSD。」尼古拉斯拿起小紙片。「這上面也有極微量的殘留。」

    「所以你需要我去追查這些LSD來源嗎?」

    「是,如果跟你當初通報的襲擊事件有關,找到每個訊息都必須報告給我。另外……」尼古拉斯脫下手套,盯著沃特的眼睛。「你知道那些『信徒』嗎?」

 

    納維爾和庫蒂走出教室,撞見正在等待的埃迪森,納維爾不太理解這兩人之間的詭異氣氛,與埃迪森打了招呼。

    「找里查嗎?他今天沒有課。」

    「不,我是來找你們談談。」埃迪森與庫蒂對視。「關於我找到『信徒』的資訊。」

    納維爾聽得一頭霧水,庫蒂則撇過頭看著人群的方向說:「換地方說。」

    他們去到圖書館無人的角落,在空氣中飄著霉味的書架間停了下來。

    「你說是什麼『信徒』?」納維爾感覺好像只有他不知道。

    「有些人會把一些罪犯當成神來崇拜,而六年前綁架里查和……的那個殺人犯在坐牢期間也有許多追隨者,我們就把那些人稱為『信徒』。」埃迪森對納維爾解釋完,看向庫蒂。「最近那個傢伙即將假釋出獄,所以開始有些疑似信徒們的傳言,提到他們想為了迎接這個傢伙來做準備。」

    「準備什麼?」納維爾繼續接話,庫蒂則是緊盯著埃迪森。

    「幫助他們的『神』完成六年前沒能完成的事情。」

    「你是說──」納維爾瞪大雙眼看向庫蒂。

    「差不多了,因為你們是唯一倖存的受害者,他們稱之為『迷失的羊』。」

    「你從哪裡知道?」庫蒂冷漠地質問,眼中充斥著不信任。

    「我找到了一個打算脫離信徒行列的人並聯絡了。他們有一個暗網社群,只有內部成員發出邀請才能加入。」埃迪森頓了頓,「我原本想請那人聯絡警方協助辦案,但他們能夠知道當初受害者的身分,代表他們當中一定有能獲取警方機密文件的成員。」

    「有警察是信徒?」納維爾驚訝地說,隨即意識到自己有點大聲便摀上嘴巴。

    「很有可能,所以我需要找真正可以信任的人去提供線索。」埃迪森掃視納維爾和庫蒂的眼睛。「除了里查,我想就剩你們可以信任。」

    「我為何要相信你的話?」庫蒂瞪著埃迪森。

    「你要不要相信我是你的自由,但我只想幫助里查。」埃迪森拿出手機展示了畫面,「這是我從那人拍下的暗網對話內容,大部分都是密語,但從你們遇到的幾起事件,他們應該用顏色來區別行動。」

    「我還是不太懂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?」納維爾蹙眉看著手機畫面。

    「不要試圖去理解瘋子的想法,因為你不會想變成他們。」埃迪森收回手機,無奈嘆了口氣。「所以──加入或棄權?」

 

    里查覺得這是他活到現在睡得最舒服的床了,所以當他醒來發現已經快中午時立刻坐起身。半開的百葉窗使陽光無法過度曝曬進房間,簡潔的布置讓整個空間格外空曠,當里查走出房門到達廚房時都沒看見拉斐爾,只有一張叮嚀東西放哪裡的紙條貼在冰箱。

    冰箱裡有一整個看起來就很可口的巧克力蛋糕,里查切了一塊打算帶到沙發吃,然後他看到一個精緻藍色盒子。

    里查放下蛋糕,屏住呼吸打開了盒蓋,然後看見──空的,內外都是始終如一的藍,沒有其它東西──他心裡嘲笑反應過度的自己。

    吃完了蛋糕之後,里查看了眼時鐘覺得是時候該出門,雖然身體還是懶懶散散的感覺……他走到門口要開門時,發現怎麼也抓不到門把手。

    里查眨了眨眼,發現自己還離大門有段距離,然後門打開了,拉斐爾走了進來,周圍散發著繽紛斑斕的色彩。

    「里查?你要出門嗎?」拉斐爾看著里查半舉著手,一臉愕然地直視前方,然後在拉斐爾的問句之後過了幾秒鐘才抬頭看他,褐色虹膜中的瞳孔不正常的擴大。

    「拉斐爾?」里查有些不確定的問道。

    「是……我們先去客廳坐好嗎?」拉斐爾慢慢靠近里查,試著握住對方舉起的手。

    「不。」流離如長蛆的光線使里查縮回了手,踉蹌地後退。

    「里查,你應該是吃到類似致幻劑的東西,讓我看看你的脈搏好嗎?」拉斐爾看著里查試圖聚焦的眼睛,再次逐步接近。

    「我──很渴,讓我──」里查感覺不到自己的舌頭。「我想喝點東西。」

    「好,我幫你倒杯水,你等等。」拉斐爾從另一端繞去廚房,同時確保里查沒有移動。「來,水在這。」

    里查伸出手卻還是拿不到水杯,拉斐爾配合他胡亂揮空的手將杯子塞過去,也趁機離里查更近一些。里查看著手中杯子不斷晃動,因此閉上眼用另一隻手摸索自己的嘴唇,費盡氣力總算喝到了水──儘管他還是很渴。

    拉斐爾接過空杯子隨手放在一邊,然後握住里查的手腕,皮膚下的脈搏快到像是隨時要爆炸,後者後知後覺發現被限制而使勁掙脫。「睜開眼睛看看你在哪裡。」

    手腕被黑色纏繞,彩色的光線流轉其中,蠢蠢欲動地尋找鑽進他體內的空隙。里查感到不只喉嚨乾渴灼痛,肚腹更是飢餓到絞痛,體內的腸胃想要破開肌肉而出,他忍不住蹲下身,抱住膝蓋以用大腿壓住不斷伸縮膨脹的肚腹,以及腿間的抽痛,而腳後根抵住臀部之中感覺被撕扯、撐開的某處。

    「不……」里查沒有再試著掙脫拉斐爾的手,而他所說的話像是在對另一個人講。

 

    艾米打量著眼前與他同樣二十多歲,皮膚白皙乾淨的金髮男子,他的眼瞳是美麗的海藍色,但其中的深沉讓他有著超齡的內斂。

    「我是艾米,一名心理醫生。可以稱呼你懷特嗎?」

    「沒問題,你是新來的輔導人員嗎?」

    「不是,我是為了近期一些案件來請教你。」

    「這談話的內容不會影響到我的假釋吧?」懷特淺淺一笑,並不是真的擔心所提的問題。

    「不會,這算是我私人的拜訪,你所說的話只會作為參考,不具有實質效益。」艾米將手邊的文件夾打開。「聽說你在今年初完成了大學學業?」

    「我發現當自己不用再擔心怎麼活下去這件事時,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好好利用時間。」懷特用帶著手銬的手拿起紙杯,啜了口咖啡。「我的家鄉普遍貧困,出生在那的孩子再怎麼努力,也很難不走上父母貧窮的後塵,因為連健康的活下來都算是奢求了。」

    「所以被你送上路的那些孩子……你是想幫他們解脫?」

    「我不會用這麼冠冕堂皇的話來掩蓋我控制不住自己欲望的病態,我不是我的那些信徒……沒錯,我知道他們,他們只是透過看我實現他們想做卻不能做的事情來得到快感,好比那些無法尋找到伴偶只好看性愛片自瀆的族群。」

    「當你面對那些孩子時會想些什麼?」

    「天真、純潔,我曾經擁有過的模樣……但終究都會變成像現在這樣醜陋的你我。」懷特凝視著艾米,映照出滄桑的氣息。「在我十一歲第一次被學校老師的陰莖塞進嘴裡時,就正式宣告我童年的結束。以前的環境不像現在有一點重視人的心理狀態了,只要不出人命基本上都是小事化無,就當偶爾一次的倒楣。」

    「這我同意。」艾米點點頭,拿出幾張照片攤在懷特前方的桌面。「這幾個孩子有印象嗎?」

    每張都是十歲左右男孩的半身照,懷特一個個拿起來仔細端詳,眼神變得格外溫柔,最終他放下照片搖搖頭。「抱歉,我記不清楚了。」

    「那你還記得當初承認的案件當中,有一起是你很確定不是你做得。」

    「是的,雖然我的罪刑不會因為多一件少一件而份量有所不同,但我沒打算替別的懦夫承擔──儘管這是警方希望的。」懷特眼中翻湧起一陣波濤,隨後又化為死水。「那兩個孩子還活著嗎?」

    「還活著,但你的信徒似乎不打算放過他們。」

    「那不是我能左右的了,我從沒回覆過他們寄來的信件,他們的禮物無法寄回的都被拿去捐贈或丟棄……我並沒有對他們有過任何指示或暗示。」

    「我相信一定有什麼你能做的,或許你可以透過媒體公開表明請他們住手或解散。」艾米湊近懷特放輕聲音。

    「人都是自私的,就像我剛才說過,我只是個滿足他們欲求的性玩具,只是他們用來掩飾自己想做龌齰事的替罪羊。」懷特站起身,透過門口的玻璃窗對外面獄警示意。「我最近有些感想:如果上帝給了我們一瓶毒藥,那是因為祂相信我們足夠聰明不會喝下去,或是足夠善良不會拿去害人,因為人都知道──即使那毒藥味道再甜美,喝下去也只會擁有死亡。」

    懷特給了艾米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,然後跟著獄警離去。

 

    『緊急插播!後天就要出獄的戀童連環殺手W就在剛才被發現上吊身亡於所在的牢房,看守的獄警表示這段期間W並沒有任何反常行為……網路與論上有不少人表示這才是上帝遲來的正義,但更多人坦言不應該讓W自己決定自己的生死……』

    門鈴聲打斷埃迪森觀看電視新聞的注意力,他透過門上的貓眼看到是披薩外送員,於是打開門接過盒子,當他將錢遞過去時,對方從外套內拿出一把裝了消音管的手槍,迅速對著埃迪森的心臟位置開了一槍。

 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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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Erabbi Hug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